3月29日,我跟随商会组团去游了湖北十堰的武当山。虽然前一天刚上完课又经历了6个多小时的舟车劳顿,但丝毫没有影响大家对于探索和了解这座被誉为道教圣地的仙山的热情。
我们先是坐公交车去了太子坡,然后坐缆车上去了金顶。
在金顶做了虔诚的祭拜之后,下午又转去恢弘的祈福圣地紫霄宫,瞻仰玄天真武大帝的神像。
在武当山这个道教圣地,和袅袅烟火一同到处飘散的信徒们虔诚的气息,仿佛人们到了这里都暂时放下了尘世当中的焦虑、厚黑、戾气,一下子都感悟到向善的慧根了。
从存在即合理的角度而言,宗教是有其功能性的——于从业者而言,是一份谋生的职业,这点不言而喻。而真正高深的是宗教的另外两层功能属性:于统治者而言,是统治的工具 ;于普罗大众而言,是心灵的依托。
说神圣的宗教是统治者实施统治的工具,也许会为许多信徒所不齿。但纵观历史即可发现,一个宗教的兴衰往往是和一个朝代统治的起落息息相关的,而一个统治集团的兴衰也往往与其在意识形态领域的凝聚力密不可分。
比如道教,于明代发展到鼎盛,恰恰是明朝各代皇帝基于统治的需要对道教的推崇使然。紫霄宫内玄天真武大帝的神像据说就是照着明永乐帝朱棣的外貌铸造的,民间素有“真武神,永乐像”的说法。皇帝把自己化身为上神具象化的肉身,这是在“天子”这个称呼之上加强信仰背书,类似于现在打造超强个人IP,是一种一劳永逸的意识形态统治。
而宗教之于普罗大众而言,是一种心灵的依托。我认为宗教的本质是群体心理学。信徒之所以会信教,是因为这个宗教内在蕴涵的教义或者外在塑造的逻辑因果关系击中了信徒潜意识层面的价值观,让信徒找到了灵魂的归宿,这种深层次的契合是信仰的关键。
关于宗教的价值和意义,我觉得较为经典的分析是《天道》里面关于“进窄门”的说法。芮小丹在审讯死刑犯王明阳时,王表示自己总归是个死,还可以从不出卖朋友这件事中获得价值感和意义感。这就说明,就算是一个恶贯满盈的死刑犯,也还是要找到人生的价值和意义,这是为人的本能。而王明阳曾嗤之以鼻地质疑过宗教的意义——“就是哄孩子吓孩子的方法”——用杜撰出的那套神鬼因果的逻辑关系,让人心生畏惧,压抑真正的自我和人性。果真如此么?芮小丹给出了关于宗教信仰“进窄门”的经典论述:“不因上天堂与下地狱的因果关系而具有的极高人生境界,就是窄门。进了窄门,神立刻就会告诉你:我是不存在的,神就是你自己。但是,证到如此也并不究竟,神是什么?神即道,道法自然,如来。”可谓高妙!
《道德经》第一章即开宗明义:“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说明老子对“道”的定义即是“虚无”、“玄妙”。而一切显性的“道”,并非“道”本身,不过是认知“道”的工具罢了。我认为宗教中真正的“神”是教义,即价值观的引领,而真正能够在这世间践行这种价值观的载体——或者说“神”的肉身,恰恰是你自己。这也是芮小丹说的:“进了窄门,神就会立刻告诉你,我是不存在的,神就是你自己”。进了窄门的信徒,指引或约束其行为的并非对神鬼因果的畏惧,而是对教义的认同本身。而真正的信徒是可以在既有的教义之上做出创新和发展的,因为“道”本身是无限大的。
具象一点,比如,很多人会在神像前面祈求“避小人”。但实际上, “魔”是与“道”对立统一的概念,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魔与道的较量恰恰是变化发展的客观规律。没有恶的存在,善就会变得越来越弱,而在自然规律中弱是比恶更无法被包容的存在,因为恶尚可以通过博弈推动善的进化,而弱的价值则只能是通过被淘汰来殉道。《道德经》有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所以,某种程度而言,小人是来渡你的船,他可以让你变得更强,更懂得善。当然如果你本身有“虚处”,小人就是你的劫,吸你的精气神或者拉你入魔道。小人是避无可避的,唯有修成真身,才能百毒不侵,能帮你避小人的只有自己的修为。《黄帝内经》有言:“正气内存,邪不可干”是也。
进窄门的“信仰”和形而上的“迷信”是不同的。同样作为明朝的皇帝,永乐帝朱棣和嘉靖帝朱厚熜对于道教截然不同的推崇模式,也深刻诠释了信仰和迷信二者之间的区别。
既然如此,那是否宗教的外在物质载体和外在仪式均无意义呢?非也。载体和仪式的意义在于,可作为观照自身的一面镜子。当我们在虔诚地诵读经典或在神像前面跪拜时,我们便难得的开始重新思考教义的内涵,以及开始关照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渴望等人性。找到方向,了解自己,才能实现真正的修为。
游武当仙山有感,是以为记。
作者:李晟睿